名家谈软实力丨沈光伟:“济南的文化太璀璨,已不仅仅属于济南!” 环球微头条

爱济南客户端   2023-05-29 20: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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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画的是济南的华山和鹊山,但随着这幅画的闻名于世,画里的华山和鹊山不再仅仅是济南的山,而是已经成为全国的、世界的文化意象!”说这话的是著名花鸟画家、山东艺术学院教授沈光伟。他认为,作为一座千年古城、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千泉之城”,“济南的山”“济南的水”不只是属于济南的,而是全国的、世界的。因此,必须以全国的格局、世界的眼光来提升城市软实力。

高山谷底杜鹃花

采访沈光伟的时候,他刚从潍坊回济南。作为一个老潍县人,每年春天他都要回潍坊小住一段时间,就像每年春天杜鹃花都要短暂地绽放一次,这已经成为生命中的一个重要仪式。

杜鹃本就有思乡之意,而在沈光伟心中,二者的联系还要更深几许。故乡常常让年逾七旬的沈光伟想起母亲,高山杜鹃也经常让他想起母亲。“高山杜鹃的根系不发达,全靠叶子储存一点养分。因此开花之前,高山杜鹃的叶子很肥厚,但等花开的时候,整棵树的养分都会供养给花朵,等花期过后,叶子就会迅速枯萎、凋零。这很像一个母亲用所有的营养孕育胎儿,她似乎心甘情愿被榨取、被掠夺。”高山杜鹃这种特性让沈光伟感受到了母性的伟大。

沈光伟高山杜鹃系列作品丨《众木之神》(横屏欣赏效果更佳)

但在中国传统文化语境中,杜鹃带给人们更多的是悲凉和哀伤。“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在古代传说中,杜鹃花之色乃是杜鹃鸟吐血染成的。《成都记》中是这样解释这个典故的:“望帝死,其魂化为鸟,名曰杜鹃,亦曰子规。”在溅血的花与鸟背后的阴影处,始终静静伫立着一位忧国忧民又无力回天的悲情人物——古蜀国的望帝。望帝无力治水便让贤归隐,然而最终等来的却是国亡身死。忧心天下的他便魂化为鸟,日夜悲鸣,其声哀怨无比,让所闻之人无不变色动容。

巧合的是,沈光伟真正感受到杜鹃花的悲壮之美,就是在蜀地。沈光伟总结他与高山杜鹃的缘分是“始于黄山,成与巴蜀”。1984年,他在黄山第一次见到高山杜鹃,但他当时对杜鹃花的认知更多的是停留在“外美”的层面,“就是觉得很有画意”。沈光伟被高山杜鹃的“内美”震撼到,是1987年在川北的黄龙。“有人告诉我,黄龙有大片的高山杜鹃,我就专程赶了过去。但当我到的时候,花都已经开败了,树叶都已枯萎凋零。”这如果换了其他人,也许会觉得扫兴,沈光伟却感动得想流泪,在那里徘徊良久,唏嘘不已。“那是一种令人惊讶的、极其惨烈的颓败。很悲怆!很苍凉!”

黄龙归来后,沈光伟意难平,又写了一首古风抒怀:“百度寻它八万里,九寨黄龙近咫尺。奇峰异水不屑顾,山花凋落我来迟。何鸟啼血嘶嘶悲,日朗瀑布声声泣。珍珠滩上少颜色,静海默默把头低。雪山红原伴归途,岷江饮泪泻长堤。安得来年相逢早,满目琼花映碧池。”

沈光伟高山杜鹃系列作品丨《百度寻它八万里》

此后,果如诗中的约定,从川北的黄龙,到川西的藏海子,再到贡嘎山海螺沟的原始森林,沈光伟又去探访了高山杜鹃很多次。探访的次数越多,沈光伟对高山杜鹃就越充满敬意。“高山杜鹃生长在海拔2600米以上的山谷里,常年难见阳光。”在这种特殊的生长环境中,为了得到阳光,高山杜鹃用尽了办法。它们匍匐、挺立、扭曲、斜插,摸爬滚打。沈光伟曾经用脚步丈量过一棵杜鹃树,它躺倒的部分足有二十步长,卑微爬行绕过其他树木来到日光之下,它又立刻高昂,向天生长。“你从中能够感受到生命的奇绝。”沈光伟说。

“格物看花”二十年

但从植物学的认知到美学的表达,还需要一连串的发酵和升华。“先把高山杜鹃的生物属性转移为内在觉悟,再把内在觉悟转移为纸上笔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正所谓‘芥子须弥,有道存焉’。”达摩用了九年面壁参禅,王阳明龙场悟道用了三年,而沈光伟用了二十年才参透高山杜鹃的画心画意,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勇气动笔描摹。

这确实需要勇气。在中国画史上,画梅兰竹菊者多,画牡丹、荷花、海棠、石榴的也不少,却鲜见有画杜鹃者。“几乎没有前人的痕迹可循。”沈光伟感慨道。不只是画史,在中国文学史上,杜鹃花也是作为一种压抑的意象存在。现存几十首描写杜鹃花的古代诗歌中,很难找到正向的、积极的描述。它更普遍的是作为落寞文人的自喻与情感载体,饱含哀怨凄凉和离愁别恨。

沈光伟却从杜鹃花向死而生、不计后果的开放中,悟出了“道法自然”的真谛。在沈光伟看来,高山杜鹃体现了艺术最本质的两点追求:歌颂生命、赞美永恒。“不管是从抽象上还是具象上,这两点在高山杜鹃身上都体现的非常明显。”

沈光伟高山杜鹃系列作品丨《雨过潮平》

“格物看花”二十年,沈光伟从中看到的是顽强的生命力,是自强不息的生命感叹。他,终于有底气落笔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二十年对高山杜鹃的观察和思考,所以他笔下的杜鹃花一扫历代文人赋予它的凄凉和哀怨,取而代之的是坚忍不拔的挣扎和百折不挠的不屈精神。就像他在一幅画上题跋的那样:“代代生谷底,谷底是高山”,花还是杜鹃花,生存还是在谷底,但表现出的气象不一样了,更从容、更自信、更大气。“不仅是杜鹃花,包括人,乃至生灵万物,一切皆有活法、皆有使命,或在市井,或在深山,都不容小视。”沈光伟说。他并不仅仅表现高山杜鹃的形貌,而是表现其生命的质量和生活的美学。

“大树底下能成大树”

高山杜鹃在沈光伟笔墨中的绽放,也代表了它在中国画史上的绽放。从此,在花鸟画创作题材中,高山杜鹃有了一席之地。

沈光伟高山杜鹃系列作品丨《残雪点杜鹃》

沈光伟成就了高山杜鹃,高山杜鹃也成就了沈光伟,高山杜鹃的创作成功,意味着沈光伟已自成一派。在此之前,在中国美术界,很多人对沈光伟的印象更多的是“于希宁先生的学生和助手”。于希宁先生是二十世纪山东美术界的一面旗帜,是二十世纪后半叶中国美术史上的一位巨匠。2013年,于希宁诞辰百年之际,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和山东省人民政府共同举办了于希宁百年艺术展。放眼全国画坛,获此殊荣者屈指可数。

作为这样一位艺术大家的亲属、学生和助手,沈光伟在学艺上自然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但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挑战,最大的考验就是他如何自立门户。“有些人对我说,我在于老身边,‘大树底下难成大树’,其实这要看从哪个角度来说。”在于希宁先生身边工作多年,沈光伟收获最大的不是学到了梅花怎么画、藤萝怎么画。“如果你关注的只是这些东西,那你就很难跳出来,那就真的躲在大树底下成不了大树了。因为你的关注点是他的作品的图式和样式。在于老身边时间长了,我觉得这些不是重要的,于老留给我的、留给后人的不应该只是那些东西。我们应该学习的是于老的艺术理念、艺术思想和他对艺术的态度,如果真正学到了这些东西,又何必担心大树底下成不了大树呢?”沈光伟说。

沈光伟以于希宁诗意写梅(之一)

沈光伟对于希宁先生的艺术遗存进行了很精妙的取舍。比如,他将于希宁画枝干的技法借用到了高山杜鹃的创作中,实现了艺术的传承与创新,让老干发新枝。但与于希宁作品稳重严谨的风格不同,沈光伟的作品多了一些生命的活力和鲜活的生活气息。正是因为如此,沈光伟在花鸟画上的成功创新被美术界称为“太阳伞下的突破”。

沈光伟以于希宁诗意写梅(之二)

一片古纸上的文化传承

花鸟画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中最典型的呈现,它最通俗易懂,但也最容易画俗。特别是20世纪以来,中国花鸟画的出新尤其难,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等大家如高山横亘,后世画家的每一点创新都会让人感觉似曾相识。但沈光伟的作品还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面貌,一草一木皆有文思,他善于借之表现人、表现人性、表现人的文化品格。

沈光伟作品丨《弥河崖的西瓜脆又甜》

在沈光伟的画中,无论是高山杜鹃、还是梅花、竹子、紫藤,抑或是西瓜、石榴、金桔、潍县萝卜等家常瓜果,都有一种清雅高华的气息。不同的画家,作品表现出的气息不同。有的作品表现出的是王者之气,让人感受到一种正大气象;有的充满文人气,让人感到高贵;有的流露出的则是一种民间韵味,让人感到亲切。这三者,沈光伟的作品兼而有之,而文人气更浓。就像他书桌上摆放的那本清代花鸟画大家恽南田的册页一样,虽然几百年的岁月侵蚀已让它看起来污损破旧,但仍然难掩其中贵气。

沈光伟作品丨《紫气东来》

文人气从何而来?这从沈光伟画室墙上挂的那幅《朱竹图》中可窥一斑,它是用朱砂在百年古纸上写成,用沈光伟的话说:“这是一幅很有故事、很有内容的画。”朱砂画竹,赵孟頫的夫人管道升、当代书画大家启功皆擅此道。而画竹所用的古纸,起码有一两百年的历史,原是清代著名金石学家陈介祺家的账本纸,后为沈光伟家藏。在如此珍贵的古纸上画画是何感受?沈光伟在跋语中记录下了当时激动、紧张的心情:“古纸所画,难免心中忐忑,诚惶诚恐”。而在竹子左侧的题跋中,沈光伟抄录了郑板桥、郭味蕖、于希宁的三首画竹诗。“郑板桥曾在潍县做官,郭老和于老都是潍县人,画这幅画的我也是潍县人,就连这张古纸的原主人陈介祺也是潍县人。这种机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整个创作过程我都充满了敬畏。”

沈光伟作品丨《月池雾气朦胧醉》

沈光伟喜欢收藏古代先贤的遗存,尤其钟爱故乡大贤陈介祺的文房遗物。陈介祺是中国近代最大的民间古器物收藏家,更是金石学史上划时代的人物。《清史稿》称誉他“所藏钟彝金石为近代之冠”,被海内外学界公推为19世纪以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金石学宗师。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向记者展示陈介祺书斋“万印楼”当年所用的印纸时,沈光伟的手会莫名的颤抖,“历史的遗存能够让人对传统的东西产生敬畏”。一片薄薄的古纸,承载了厚重的文化传承。

“他们太辉煌、太璀璨,已不仅仅属于济南”

陈介祺的“万印楼”代表了中国金石史上的最高峰,著名篆刻家韩天衡评价道:“万印楼不仅是潍坊的,也是中国的,乃至世界的。”对此,沈光伟深以为是。在他看来,不仅是他的故乡潍坊,包括他的“第二故乡”济南也是如此。“济南的很多自然文化遗产都具备世界属性,比如趵突泉、大明湖,再比如李清照、辛弃疾这些历史文化名人,因为他们太辉煌、太璀璨,所以他们已经不仅仅是济南的了,更是中国的,世界的。”沈光伟进一步阐释说:“《鹊华秋色图》画的是济南的华山和鹊山,但你能说它们代表的仅仅是济南的山吗?肯定不是!这幅画的历史价值和美学价值是有世界意义的,仅拿赵孟頫作这幅画时用到的‘荷叶皴’来说,就对中国美术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济南一定要以全国性的格局和世界性的眼光来提升城市软实力。

文脉在兹,其必兴焉。让沈光伟自豪的是,济南汇聚了国内相当一批优秀的画家。“这些年,山东已经实现了由‘美术大省’到‘美术强省’的跨越,山东的美术实力在全国首屈一指。”而这其中相当一部分优秀画家汇集于省会济南,为这个城市赋予了一种独特的高华气质。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人杰地灵的济南,也以独一无二的自然文化禀赋,滋养着艺术家的笔墨,实现城市与艺术的共同繁荣。(爱济南 记者:汤启卫 视频:王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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